廖恩泽 (Amos) 教授 | 如何观察、理解疫情带来的创伤

注:本文内容采编自讲座视频,如需了解完整内容,欢迎观看讲座回放视频。

编者按

近日,Kepha学院临床心理辅导硕士项目客座教授廖恩泽(Amos)教授为大家带来了一场《如何观察、理解疫情带来的创伤》的讲座。Amos教授专业、真诚的分享让我们感受到温暖和希望。作为人类的我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面对像疫情这样突如其来、完全无法控制的伤害时,我们感到自己是如此渺小、无助和脆弱,并遭遇不同程度身心的创伤。

Amos 教授让我们看到,也许我们无法回避伤痛,但通过系统和专业的学习,我们可以成为带伤的治疗者。也因此,我们临床心理辅导硕士项目诚挚邀请有志通过系统学习和专业装备成为这个世代医治精兵的学子加入我们。敬请师友们关注并转发。

01. 什么是创伤?——创伤是超过或超出个人心理承受能力范围的任何事情

在2002年3月,中科院院士陆林公布了数据,自新冠疫情以来,全球共有7000万新增忧郁症患者和9000万新增焦虑症患者。同时,失眠问题也开始出现。新冠疫情确实对每个人的心理产生了重大负担和影响。现在疫情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到三年,尽管我们常说时间可以治愈一切伤痕,也确实有许多朋友已经从疫情中恢复过来,但我们也发现,有些人好像仍然被困在疫情中,时间似乎不能平复某些事情,某些东西。

有人告诉我:”我好像一再重复着同样的话题,陷入了唠叨。”严重的创伤没有时间限制,也就是说它没有时间逻辑。我常常告诉我的学生,创伤没有时间逻辑和概念,也就是说当创伤被触发时,当事人回到了创伤发生的那个时间点。换句话说,创伤在那一刻仍然存在,仍然在发生。

所以创伤不是过去的事情,它一直存在于当下,没有时间限制。因此,我今天特别谈论创伤这个主题,因为疫情可能是许多人的创伤,对于某些人来说,疫情的影响并没有时间限制,即使过了几年,它仍然存在。所以,我很荣幸接受Kepha学院的邀请来谈论这个非常重要的课题。

有学者将新冠疫情描述为我们共同面临的集体创伤。他们说新冠病毒实际上是一种集体创伤,即我们共同面对的灾难性事件,这个事件改变了我们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工作方式、生活状态和学习状态,改变了我们的思维、行为、思想和感受,甚至改变了整个世界的运作方式。这种变化和改变不是一下子就能适应的。

当然,有些人可能会很快适应,但有些人需要很长时间,或者根本没有适应的概念,一直困扰着他们。因此,今天我们特别讨论创伤。那么,什么是创伤?创伤是什么?在心理学中,对于创伤的定义一直存在很多困惑,不同的心理学家对创伤有不同的定义。

有些心理学家认为,创伤需要严重的伤害,比如性侵、身体上的灾害或灾难,如大地震,才能算作创伤。然而,我们逐渐发现这个定义并不准确,因为有些创伤是肉眼看不见的,比如情绪伤害,例如受到欺凌。情绪、情感或语言上的欺凌也可以被视为创伤,但这些并不是我们能直接看到身体伤害的创伤。因此,对于创伤存在不同的看法和定义。

一般来说,我们可以将创伤分为两种:大创伤(Trauma)和小创伤(trauma)。大创伤可能是肉眼可见对身体造成实际伤害的创伤,而小创伤可能是一些不易察觉的创伤。然而,用这种方式来定义创伤,似乎将一些无法看见的创伤看作是较轻或不严重的创伤,有点忽视了创伤的可怕程度和严重性。

这是我最喜欢的一个定义:创伤是超过或超出个人心理承受能力范围的任何事情。换句话说,只要一件事情超过了个人心理承受能力的范围,就可以被视为创伤。创伤实际上是一个非常主观的概念,对我来说,某件事情可能在我心理承受范围内,而对另一个人来说,如果这件事情超过了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范围,就是创伤。因此,如果我们用这个非常主观的定义来看待疫情,那么疫情确实是一种创伤。

我相信在座的每一位朋友,包括我们身边的家人朋友,以及我们自己,在整个疫情期间或之后,都在某种程度上挑战了我们的心理承受能力,我们的心理压力不断被挑战。在疫情的某个时刻,大多数人的创伤超过了我们可以承受的范围。因此,今天我们可以尝试从创伤的角度来看待疫情,疫情确实超过了很多人的心理承受压力的范围。然而,创伤发生并不意味着每个人都会受到伤害,或者每个人都会患病或心理疾病等等。

当然,创伤发生后,大多数人可能会受到影响,情绪会有很大波动,可能难以调节情绪,或者无法立即应对创伤。可能会经历第一阶段的震惊,所以无法立即处理创伤是非常正常的。

当超常事件发生时,我们无法处理创伤,情绪波动非常大,这是正常的。但是,许多人通过良好的自我护理逐渐走出创伤,恢复正常水平。尽管创伤对你产生了影响,但你很快能够调整过来,没有太大问题。

02. 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四种类别

然而,在心理学中存在一种心理疾病,即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PTSD指的是经历创伤后,经过一段时间(可能是一个月或更长时间),创伤严重影响了你的日常能力,情绪、感受和思维也受到了干扰,即使你靠自我护理,时间过去了也没有好转甚至恶化。PTSD是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后遗症。

PTSD是我们最担心的,因为创伤的影响没有结束,它持续存在,没有时间概念。PTSD有哪些症状?我想花点时间谈谈这些症状。PTSD的症状主要分为四种类别。

第一种是侵入性记忆。如果你患有PTSD,你会发现关于创伤的回忆不断重复,比如你会不由自主地不断回想创伤发生的记忆,这些记忆突然恢复。或者你会出现闪回的症状,好像突然回到创伤的那一刻,体验到当时的身体感受和情绪,就好像发生在现在一样。闪回发生时,你会感受到相同的情绪,这些记忆不断回来,可能会引发噩梦,与创伤有关。或者每当你想起与创伤有关的事情时,你会遭受严重的情绪困扰和身体反应。我有一个案例,只要他回想起与创伤有关的记忆,就会出现恐慌现象。这属于侵入性记忆的第一类症状。

第二种反应是回避。即回避与你的创伤相关的任何事情。人们会避免与这些事情有关的场景和任何东西,不愿意讨论、看到或触碰。一个案例是他的女儿是他创伤的根源,所以每当他看到女儿引发的侵入性记忆时,他会避开女儿,不愿意面对、看到她。过去的侵入性记忆之后,我们会有回避行为,不愿意接触它。

除了这两种症状,第三种是思维和心境上的消极变化。你会发现自己的想法、思维和心情变得消极。例如,你开始消极地看待自己、世界和其他人,可能觉得自己是个糟糕的人,世界是可怕的,其他人也可怕。你可能对未来感到绝望,对未来没有任何希望,甚至感到创伤。这种变化还有一个可怕之处,它会占据你的思维能力,影响你的思维和记忆。此外,它还会影响你的集中力和思考能力,使你不能理智地思考。

它不仅影响你的心情,还影响你的思维等方面。在与他人保持亲密关系时,你会发现人际关系出现一些困难,对家人和朋友感到疏离。你可能失去对以前感兴趣的活动的兴趣,很难再体验到积极情绪,大多数时候会感到情感麻木。麻木和情感抽离是面对创伤常见的现象,因为创伤很痛苦,除了回避创伤,我们还会通过让自己情感麻木来减少痛苦。

最后一种症状是身体和情绪反应的变化,我们对某些事情的反应发生了变化。例如,我们容易受惊吓,经常害怕危险,提防危险,有时甚至会对自己造成伤害。我们可能会有睡眠困难,难以集中注意力,容易暴怒,一点小事就能刺激到我们,甚至可能会有强烈的内疚和愧疚感。

有些经历过疫情的朋友可能会发现自己的状态没有那么快恢复,而身边的朋友似乎受到更大的影响。有时他们可能会经历内疚或羞愧感,这就是我们所说的”幸存者内疚”。我们幸存下来了,从创伤和灾难中幸存下来了,过后我们感到内疚,为什么我们活下来了而他们没有?这些是创伤后应激障碍(PTSD)的症状。如果你发现自己与疫情相关的记忆不断侵入,以及对与疫情相关的事物的回避,你可能患有PTSD。疫情过后,你可能会发现自己的心情和思维变得消极,反应变得不好,这可能是PTSD的迹象。

今天的讲座旨在介绍PTSD的衡量标准,但我希望大家不要因为我提到的症状而自我诊断。最好还是将任何诊断交给专业的心理学家或咨询师来进行。然而,这是一个简单的衡量标准,可以帮助我们自我评估是否存在PTSD的症状。如果有的话,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让我们正视这个问题,并寻求帮助和支持来应对PTSD。

03. 创伤具有连接和叠加的能力

我想重点探讨创伤的一个特点,即创伤具有连接和叠加的能力。我重复强调一个特点,就是创伤可以连接和叠加,不仅是当前的疫情给予我们的创伤,还可以连接和叠加我们过去的创伤。这一点一起呈现给我们,让我们看到创伤的可怕之处。我多年的工作中发现,创伤从来都不是那么简单,疫情也不是那么简单。它们不断连接和叠加,这个过程存在于我们的潜意识中,我们并不自觉,藏在潜意识深处,不断地叠加和连接。

弗洛伊德是精神分析的奠基人,他提出了一个概念,称为强迫性重复。强迫性重复指的是我们过去未处理的事情会不断地重复出现,无论是个人经历还是情感、行为。这种重复可以通过人际关系、梦境和情绪表达。因此,我们经常看到许多症状也是这种重复的表现。当我们面对新的创伤时,过去的创伤可以与现在的创伤相互联系。例如,当前的疫情给我们带来的创伤不仅仅是疫情本身,还包括我们过去经历过的创伤,它们可以同时叠加在我们身上。这也是为什么我们需要特别处理疫情带来的创伤,因为它并不简单。

因此,我想和大家一起探讨个人在疫情中经历的创伤是否会将过去未处理的伤痛和回忆带回来,并一起深入了解这个概念。我将分享一个个案,讲述这个案例,希望能让大家更清楚这个概念。

这个个案发生在马来西亚,患者在疫情期间被困在家里,无法外出。在这段时间里,他变得非常忧郁,出现了许多症状。他经常做关于被困在死屋或郊外村庄的梦,并开始出现幻觉,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在房间里徘徊,这个男人似乎在寻找出口,他感到非常恐惧。

他在疫情期间联系了我,我们开始咨询,逐渐了解了他的情况。他的个案非常特殊,他在人际关系中频繁分手,无法长时间保持在一段感情中。此外,他还有一个独特的症状,就是一旦遇到交通堵塞时,他会感到窒息和分离,甚至出现身体和灵魂分离的感觉。我们开始探讨这些问题。

当然,这些问题发生在疫情期间,我们可以将其归咎于疫情造成的心理创伤,因为疫情限制了他的自由,让他感到困扰,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成为他个案中的一部分。在咨询过程中,他也分享了年轻时遭受性侵的经历,这是他心理上的另一种创伤。

他感到自己被困在一个房间里,无法逃脱。我们可以看到,疫情带来的困扰与他被性侵的经历相互关联。在进一步探索时,他回忆起小时候父亲对他的残酷对待,将他困在房间里。他还记得父亲拉着他的头发把他从客厅拉回房间,让他无法逃脱。他曾向母亲求救,希望她能离开父亲。他不断询问母亲是否能与父亲离婚,但母亲回答说她爱父亲,无法离开他。他感到自己永远被困在父母的关系中,无法逃脱。

我们可以看到这个个案中复杂的创伤现象,涉及三个层面:疫情带来的创伤、性侵的创伤以及父亲在他成长过程中造成的创伤。这些创伤叠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循环,个案在其中不断循环。

在疫情期间,他比其他人的PTSD受到了更严重的影响,因为它同时叠加了更多的潜意识创伤。他曾经问过为什么其他人好像毫不费力地应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而我面对疫情时却如此受影响?

所以,回到我们刚才谈到的创伤定义,创伤是非常主观的,我们不能用世界来定义创伤的严重程度。每个人对创伤事件的严重性都不同,因为它们叠加和连接的方式也不同,其他经历的叠加和连接也不同,所以每个创伤都是非常个体化的。

这是一个严肃的案例,如果你想知道自己的疫情经历是否与其他创伤经历有关联或叠加,我们可以一起做一个小简单的练习。但是,我想要提醒的是,如果你感到不舒服或担心可能会引发不舒服的情绪,请不要完成这个练习,而是请咨询专业的咨询师或辅导员。所以,我们来谈一谈这个连接练习。在咨询中,我有时也会和个人进行这个练习。

让我们回想一下,你可以闭上眼睛或靠近一些,回想一下疫情给你带来的感受,这些感受是属于你自己的,记住这些感受非常主观。

你的回想是非常主观的。回想一下疫情对你的影响和你在疫情中的感受,花些时间思考一下疫情给你带来的感受,你可以闭上眼睛,将注意力专注在这个感受上,感受它。如果有很多感受,选择其中一个感受。

将注意力集中在其中一个感受上。当你重新经历这个感受、重新感受这个感受时,轻轻地问问自己在过去的经历中是否曾经有过类似的感受同时发生。让你的思绪自由地游走,让你的思绪带你回忆,不需要控制。

请你用你的思维回忆和思考,让它引导你并控制你的姿态。然后,无论回忆或思考回来的事情与逻辑是否吻合都无关紧要,没有对错之分。你可以将它记录下来,或许有一天你会通过这个连接看到它,大家可以花时间做这个练习,看看过去的创伤与疫情是否有联系。

我也想分享一段个人经历,我在疫情期间没有问题地待在家里,完全不想出门,我认为外出非常危险。我很开心地待在家里,每天都感到安全。在做这个练习时,我的老师带领我。我回想起疫情期间的感受,疫情就像一只老虎、一只狮子、一只野兽,它不断地逼近。而我待在房间里时,我感到安全,一直有这种感觉。

当我的老师要我专注于这种感受时,我开始感到毛骨悚然,感觉真的有野兽在外面等着我,就好像疫情野兽在外面等待着我的感觉。然后我开始感到害怕,我很好奇这种害怕到底从哪里来?马来西亚的疫情并没有像其他国家那样严重,但我感到害怕的程度似乎比其他人更多。所以,我开始回想是否有类似的感受发生过,或者其他我可以想象到的感受,并回想起其中一个经历,那就是我公公的经历。

当日本军队占领马来西亚时,我公公还是个小孩。为了保护他,他的家人把他藏在一个水井里三天。他在水井里度过了整整三天,只喝井水。直到日本军队离开,才有人把他救出来。自那以后,我公公变得精神有问题,变得非常敏感,他甚至把这种感受传给了我和我的父亲。我们家族中的其他人也都有这种感受,也就是外面很危险,需要躲在水井里。所以,这种感受逐渐进入了我的世界和认知,某种程度上也成为了一种创伤。疫情将这个记忆连接了起来,连接了这个经历,并将其叠加进来。

通过这个练习回忆过去的经历可能会让我们感到非常不舒服,这是正常的,我现在就感到非常非常不舒服。

04. 如何处理创伤

这是从创伤康复出发的第一步,也是处理创伤的第一步,即了解困扰我们的创伤是什么,认识到创伤并不简单。当我开始意识到与创伤相关的经历时,我可以做些什么呢?以下是你可以采取的主要行动:寻找专业帮助,如咨询师、督导员、辅导员等,以一起走出这段经历。此外,你还可以探索其他帮助走出创伤的方法,例如建立支持系统。

支持系统非常重要。一个人面对创伤很痛苦,但当有一群人陪伴我们面对创伤时,我们就不再孤独和痛苦。例如美国某个小镇的镇长在疫情结束后,召集了整个小镇的居民们一起哀悼、大哭、点蜡烛,一起面对失去的时间、精力、朋友、爱和感受。因此,支持系统非常重要。特别是在中秋节,我们可能会回想起在疫情期间失去的家人和朋友。在这样的团圆日子里,我们更需要寻找支持系统,与现有的朋友和家人一起度过,一起经历,一起面对。

最后,我们自己可以做些什么来改变和处理创伤呢?实际上,我们有能力处理创伤。第一步是改善和改变自己的环境。如果周围的环境不断触发你的创伤,那么改变、整理和创造属于你自己的安全环境就非常重要。举个例子,有个案例是在疫情结束后,一个人离开了原来的家,去创造属于自己的安全环境,找了一个靠近姐姐的新房子,然后在那里扎根。他说这就是他的家,虽然不是很好,但是是一个安全的空间。

我们还可以学习管理和照顾自己的情绪。如果你知道与创伤有关的事物,知道什么会触发你的创伤,什么样的环境会触发你的创伤,那么我们就要特别留意,在面对那些环境时做好准备,并学会整理自己的情绪,照顾自己的情绪非常重要。最后,我建议如果你在情绪方面遇到障碍,或者发现自己无法承受PTSD,寻找专业帮助是最好、最实际的建议。

以上是我今天的分享,希望能为大家提供一个新的角度来看待疫情与潜意识中的疫情连接和叠加。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概念,所以如果有任何问题,请随时提问。

05. Q&A

问题一:Amos教授,请问创伤后遗症能完全治愈吗?

Amos教授:创伤后遗症是通过症状来衡量的。这些症状可以通过药物和咨询来减少、缓解甚至消失。然而,创伤本身并不能完全化解。它将一直是我们的一部分,是我们的故事。通过成长、互相帮助和自身经历,我们逐渐获得处理创伤的能力,但创伤仍然存在。然而,我们变成了勇者,这成为了我们的勋章。

换句话说,在心理学中,我们通过经历找到创伤的意义,将其转化为勋章。创伤不会消失,但创伤后遗症会消失。它并不可怕,反而是我们的历练和成长。

问题二:咨询的目标是缓解情绪还是处理创伤后遗症?处理创伤后遗症大约需要多长时间?如何处理?

Amos教授:每个人来咨询寻求帮助时的目标是不同的。有些人可能想要处理特定的创伤后遗症,而其他人可能想要缓解创伤、与其和解。因此,个人的价值观和目标是不同的。如果你想处理创伤后遗症的症状,有许多快速的咨询方法可以帮助你迅速缓解创伤,如认知行为治疗(CBT)和眼动脱敏与再处理(EMDR)等。

如果你的创伤更严重、更大,可能需要更多次的咨询。然而,有些研究发现,有些创伤可以通过一次性咨询解决。例如,在欧洲发生大地震之前,政府派遣了许多会进行EMDR治疗的咨询师。经历了大地震的居民接受了一次性咨询,这帮助他们减少了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

所以,如果你需要处理创伤后应激障碍的症状,咨询时间会比较短。但是,如果你想真正地接受、处理和共存于创伤,寻找创伤的意义,那可能需要更长的时间、陪伴和探索。因此,这种情况下需要更长的咨询时间。

问题三:如果我们身边有受到创伤的人,我们该如何扮演一个好的陪伴和支持者的角色?我们应该怎么做比较合适呢?

Amos教授:你的问题非常棒。当我们身边有受到创伤的人时,我们通常会感到非常焦虑和害怕。然而,并不难,只需要简单的人际陪伴和支持就足够了。这包括倾听、尊重和包容。倾听他们的感受,尊重他们的感受,并包容他们可能有的消极想法。在这里,包容非常重要。在心理学中,有一个概念叫做二次创伤。什么是二次创伤呢?就是当第一次创伤发生时,受创者寻求帮助,但得到的人并不支持和包容他们,反而给他们带来二次创伤。例如,妈妈对孩子说:“是真的吗?真的发生了吗?”或者说:“没那么严重。”这些话语和行为都是二次创伤,会加深原本的创伤。

所以,我们应该通过持续的陪伴、支持和尊重来帮助他们。尽量不要消减他们的精力,不要说那些经历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会好起来的。我们应该表达理解,感受他们的痛苦,理解此刻他们的愤怒,而不是问他们为什么还生气,不能这样陪伴他们。

问题四:一个人为什么无法离开一段持续受伤的关系,或者为什么还要面对过去受伤的人和事他没有条件去咨询或找到支持,想知道该怎么办。

Amos教授:我重复阅读了这个问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无法离开持续受伤的关系,可能是因为在这个关系中他一直是受害者,但却无法离开或继续面对曾经受伤的人和事。他想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尤其是在没有咨询或支持的情况下。

如果我们回想一下弗洛伊德的概念,强迫性重复,有时候我们会发现自己不明白为什么会一直做同样的事情,陷入其中无法自拔。有时候这可能是潜意识的重复,或者是某种程度上被困在某个关系中,这个关系触发了过去的创伤,使我们无法与之断开。

这个问题有点复杂,我可以给你一个案例,可能能更清楚一些。当然,我不是说这位朋友经历了相同的事情。有一个案例是关于一个人不断寻找已婚伴侣,她只与已婚男士建立关系,然后最终他们会离开她,回到自己的妻子身边,所以她一直经历着离别。在咨询时,她提到小时候母亲是小三,爸爸是离开妻子去找小三的那一个父亲。所以从小到大,她一直有这样的感受:父亲永远会选择另外一个家庭,因为他有另一个妻子在等他回家,而我永远只是小三的孩子,父亲的爱永远不会回到我这里。

这就是弗洛伊德的强迫性重复的概念,她不断重复与父母的关系,因为心底还有一丝希望,即如果今天这个男生放弃了妻子来到她身边,那也许意味着父亲也会放弃妻子来到她这里,带给她从未有过的爱。

因此,这种形式的强迫性回归使她被迫陷在这种关系中,无法逃脱。如果你有条件咨询,咨询师可以陪你一起处理过去的伤痛。当你越了解并认识它时,你就拥有了选择的权利。当它再次重复创伤时,你明白了,你知道它在重复,你就有选择的权利了。你可以对自己说,我看到它在重复,我可以选择不重复。

当然,如果你无法咨询并获得支持,我相信会有一些支持可用。社会机构或慈善团体的咨询可以帮助你。但假设你真的找不到任何这样的帮助,你可以开始慢慢地理解和探索自己,反思自己,这将给你战胜强迫性回归的能力。

问题五:在处理个案时,我发现有些个案不愿意寻求处理创伤的资源。那么,个案自行处理创伤是可能的吗?作为咨询师,我可以给予一些建议。例如,艺术治疗和参加相关团体。除此之外还有其他方法吗?谢谢。

Amos教授:如果个案无法深入探索和讨论,或者个案还需要自己处理创伤时,我应该怎么办呢?这意味着他完全无法打开自己,让别人与他建立联系,一起面对创伤。特别是如果他的创伤与人际关系有关,他会害怕与我建立联系,害怕分享这个创伤。这种情况下,我们尽量帮助他寻找处理创伤的资源。你提到的资源都很棒,包括团体和具有类似经验的团体,还有其他一些资源,都可以帮助他,如艺术治疗等。

我们可以教导他们一些改善功能和减少PTSD的技巧。在这里,我也可以教大家一些这些技巧,你们可以应用到自己身上,也可以教导他人。

当然,最简单的技巧之一是深呼吸。深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呼出。这是一个简单的方法,可以帮助你放松下来。

除了深呼吸,还有一个叫做54321的技巧。这个方法包括观察周围5个可见的物品,触摸4个可触摸的物品,嗅3种可嗅到的气味,听到2个可以听到的声音,尝或舔一样让你有味觉的东西。这个方法的主要思想是利用五官(视觉、听觉、触觉、味觉和嗅觉),帮助你从创伤中分离出来,回到当下,冷静下来。

此外,艺术治疗,尤其是绘画,也可以对许多案例有帮助。如果你的朋友想通过绘画来整理情绪,你可以建议使用硬性绘画方法,例如使用彩色铅笔而不是水彩。这种方法可以帮助分散注意力。

最后一个非常有用的方法是让受创者想象一个保险箱,将所有当前痛苦的情绪暂时放入其中并锁上。你可以引导他想象这个过程,甚至可以将情绪写在纸上,象征性地放入一个盒子中。然后,将这些情绪整理好放在一边。

网上有很多个人帮助和创伤缓解的技巧,大家可以搜索这些技巧,例如蝴蝶拍、蝴蝶拥抱等等,它们可以帮助缓解当前的压力和焦虑感。所以这些技巧都可以在网上搜索到,并且都是有帮助的。

问题:怎样区分麻木的情绪和自我和解的情绪?

Amos教授:麻木的情绪是指你完全关闭了任何情绪,无论是快乐、悲伤还是痛苦等复杂的情感,你都没有情绪,感觉麻木。而自我和解是指你仍然会感到伤心、生气,但在你能够承受的范围内。自我和解的情绪是有流动性的,而麻木的情绪没有任何流动性,甚至带有逃避感。健康的自我和解中,情绪还是在的,面对创伤时,你可能会感到生气或不开心,但你能够处理它们,而不是完全没有情绪,平静,完全不同的感受。

问题:创伤是否只能通过重新观察和链接来疗愈?改变认知和提升自身能量是否能让创伤不再是创伤?

Amos教授:首先,创伤将始终是创伤,但我们可以从中康复。您提到的方法,改变认知和提升自身能力,都是处理创伤的良好方法,可以解决创伤带来的后遗症和症状。另一种方法是不仅关注症状,而是探索创伤本身,如何与创伤和解,如何将其转化为力量和价值。

这是另一种方法,有时两种方法都是正确的,并没有哪种方法更好。最重要的是找到最适合您的方法。

对于一些案例,仅需改变认知和增强能力就可以很好地处理创伤。对于更复杂的创伤,如复杂创伤后应激障碍,则需要更深入挖掘和连接才能处理好。对于一些更深层次的创伤,如果只用普通的改变认知等方法处理,很可能会再次出现创伤。因此,根据不同个案和创伤类别,我们选择最适合的创伤治疗方法,并没有绝对的答案。

注:文章中涉及的立场,仅代表嘉宾的个人观点,不代表本学院的立场和观点。

作者简介
临床心理辅导硕士项目主任
  • 马来西亚莱佛士大学心理学主任,Enlight 辅导慈善机构主任
  • 马来西亚科学大学 (USM) 辅导博士
  • 英国曼彻斯特都会大学心理咨询硕士
  • 英国曼彻斯特都会大学心理学学士
  • 美国 ORI 心理分析专业文凭